本文摘要:【摘 要】《玉簪記》既在敘事空間、情節(jié)設計上對《西廂記》多有追仿,也在主題精神層面與其一脈相承。 從敘事空間上看,兩部劇作都成功跳脫出才子佳人模式固有的敘事空間的限制,另以寺廟、道觀等禁地作為男女主人公愛情萌生、發(fā)展的大環(huán)境,具有典型性和強
【摘 要】《玉簪記》既在敘事空間、情節(jié)設計上對《西廂記》多有追仿,也在主題精神層面與其一脈相承。 從敘事空間上看,兩部劇作都成功跳脫出才子佳人模式固有的敘事空間的限制,另以寺廟、道觀等禁地作為男女主人公愛情萌生、發(fā)展的大環(huán)境,具有典型性和強烈的戲劇性。 從情節(jié)設計上看,兩部作品都是以“一見鐘情——琴詩通意——母輩阻隔——赴試送別——高中團圓”為戀愛范型的發(fā)展模式。 從主題精神來看,兩者具有反對封建禮教的束縛、追求個體自我解放的鮮明意義,而《玉簪記》進一步表現(xiàn)出宗教禁錮與世俗生活之間難以調(diào)和的尖銳矛盾,彰顯了反對宗教禁欲主義的深刻思想。
【關鍵詞】《玉簪記》; 西廂行徑; 承繼; 敘事空間; 情節(jié)設計
《西廂記》在問世之初便引起強烈反響,其曲折的故事情節(jié)、鮮活的人物形象、不拘一格的體制、典雅清麗的文辭[1]受到世人廣泛的關注與喜愛。 后世對《西廂記》的改編與借鑒之作甚多,成書于明代萬歷年間的《玉簪記》[2]便是其中一部具有代表性意義的經(jīng)典劇作。 在《玉簪記》中,潘必正與陳妙常借琴音互通心曲,曾言“他獨自理瑤琴,我獨立蒼苔冷,分明是西廂行徑! ”此語既是作者高濂對于《西廂記》這一中國古典戲劇巔峰之作的致敬,同時也暗示了兩部著名的愛情經(jīng)典劇作所蘊涵的某種關聯(lián)意義與相通之處。 本文通過敘事空間、情節(jié)設計與主題精神三個層面的比照,窺探出《玉簪記》蘊涵的西廂之影。
一、敘事空間
在中國歷代的經(jīng)典愛情劇中,以香閨繡閣、庭院后園、蕓窗書齋為代表的活動場所是主要敘事空間的典型。 一方面,這些特殊地帶模糊了性別界限,為才子佳人戲劇性的邂逅相識、互傳心曲提供現(xiàn)實因素的支撐。 另一方面,具有私性特質(zhì)的空間滿足了男性窺覷的視覺快感,為塑造傳統(tǒng)女性形象而營造的敘事地帶加強了規(guī)約現(xiàn)實女性的心理暗示。
然而,《西廂記》與《玉簪記》成功跳脫出固有敘事空間的桎梏,以寺廟道觀等禁地作為男女情愛萌生、發(fā)展乃至突破常法的環(huán)境。 對空間規(guī)訓的挑釁與超越,是當時社會現(xiàn)實女性自我解放的縮影。 它拓寬了經(jīng)典愛情劇敘事空間的范疇,為中國古代兩性傳統(tǒng)文化的發(fā)展提供了嶄新的視角。
《西廂記》的普救寺,是張君瑞與崔鶯鶯一見鐘情的愛情發(fā)生地。 寺院作為僧眾修行之地,是莊重神圣、清凈無欲的象征。 但在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部分僧侶的六根并未完全清凈。 在《西廂記》的第一本第五折中,眾僧在崔相國的法會上見到崔鶯鶯驚為天人的美貌,流露出凡夫俗子的情態(tài),“大師年紀老,法座上也凝眺; 舉名的班首真呆僗,覷著法聰頭作金磐敲。 老的小的,村的俏的,沒顛沒倒,勝似鬧元宵”。 此外,寺院自身的開放性與公共性,為才子佳人的相見相惜提供了可能性。 張生在赴京趕考的路上到普救寺游玩散心,崔鶯鶯則在亡父扶柩回鄉(xiāng)的途中暫住于普救寺,兩人命運的時間線在此交疊,愛情就此發(fā)生; 在紅娘的幫助下,兩人又在普救寺吟詩、奏曲,感情得以逐漸升溫; 到后來,鶯鶯甚至潛入西廂,在清凈之地行閨房之事。
在《西廂記》的基礎上,《玉簪記》空間環(huán)境的選擇與刻畫上更加自如、大膽,不掩道家仙姑的情思物欲,勾勒出具濃厚宗教色彩的清規(guī)戒律下的世情圖景。 陳妙常作為女貞觀的一名道姑,同樣擁有世俗女子孤寂難耐、恐紅顏逝去的傷春之情,毫無世人印象中該有的洗盡鉛華、褪盡俗塵之風。 在外來之客進入觀中時,她“秋波偷轉(zhuǎn)屏后邊”,心懷好奇與期待,宛若市井里的一位普通女子。 更有凡心未禁的王尼姑為陳妙常做媒,“只少四個丈夫,同賞新簧池閣”“夫妻之情,誰人不愛。 享榮華富貴,強似在此清貧苦楚”。 可見,《玉簪記》的世俗色彩更為強烈,彰顯人性本色的真實與自然,具有反對宗教禁欲主義的深刻意義。
二、情節(jié)設計
《西廂記》的主要情節(jié)為驚艷、酬韻、琴心、賴簡、酬簡、拷艷、哭宴、捷報、團圓; 《玉簪記》的則為幽情、琴挑、耽思、詞媾、姑阻、促試、追別、擢第、合慶。 兩者的情節(jié)設計極為相似,皆可囊括為“一見鐘情——琴詩通意——母輩阻隔——赴試送別——高中團圓”的愛情模式。
在男女初次邂逅之時,《西廂記》與《玉簪記》采取的都是一見鐘情、互生情愫的模式。 張君瑞在普救寺里與崔鶯鶯初遇,便“餓眼望將穿,饞口涎空咽”。 正是因為鶯鶯“臨去秋波那一轉(zhuǎn)”,讓張生茶飯不思、墜入情網(wǎng)。 陳妙常在第一次見到潘必正的時候,就心生好感。 作為女方,她極其主動地邀請潘郎到她的住所飲茶。 同樣,潘生也對陳妙常傾心不已,初見便試探道“那消息有誰曾問”。 不過,《玉簪記》的“情”不只是才子佳人的一見鐘情,其蘊涵的內(nèi)容與意義更為廣闊深刻。 這里的“情”,既包括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也包括男女雙方在平等性別的視野下同樣強烈的自然欲望。
其次,在男女暗通情愫之際,兩部作品都是以琴與詩為媒介傳情寄意、拉近距離。 在《西廂記》中,張生“張弦代語兮,欲訴衷腸”,而鶯鶯在聽到婉轉(zhuǎn)凄切、如泣如訴的《鳳求凰》時,又聯(lián)想到“相如繆與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不覺淚下。 兩人以琴傳情、隔墻酬詩,感情逐漸升溫。 此外,張生附詩托紅娘轉(zhuǎn)交給鶯鶯,“相思恨轉(zhuǎn)添,謾把瑤琴弄。 樂事又逢春,芳心爾亦動。 ”此詩袒露了張生深切的相思之情,同時挑動鶯鶯墜入愛河、莫負韶華的心弦。 而后鶯鶯賴簡,此詩看似成為這段感情終結的罪魁禍首。 然而,它導致張生大病一場,間接使得鶯鶯邁出了最關鍵的一步。 鶯鶯托紅娘傳信、吐露心意,“仰酬厚德難從禮,謹奉新詩可當媒。 寄語高唐休詠賦,今宵端的雨云來”,詩這一重要媒介又一次發(fā)揮作用。 至此,兩人的愛情迎來了最熾烈的高峰,得行夫妻之禮。 在《玉簪記》中,琴和詩同樣是促使兩人墜入愛河的媒介。 在琴挑之際,兩人互展琴藝,以琴探情。 潘必正撫《雉朝飛》一曲,暗示自己尚未娶妻; 陳妙常則撫《廣寒游》,道出長夜寂寥、內(nèi)心孤苦的無奈。 陳妙常雖然羞于表露,但在撫琴、聽琴的過程里,兩人早已互通情愫。 而后,妙常寫詩吐露心事、疏泄情欲,“一念靜中思動,遍身欲火難禁。 強將津液咽凡心。 爭奈凡心轉(zhuǎn)盛。 ”就在她打瞌睡的時候,潘必正見“她袖底下壓著一幅紙箋兒,想是她自己做的詩稿”,得以窺探出她的心事,這段違背世俗情理的關系才有了實質(zhì)性的進展。
其三,《玉簪記》與《西廂記》都是在男女主人公愛情之路遇到封建家長的阻攔時達到高潮。 男方以赴考為挽救愛情的妙計,女方則前去送別、淚如雨下。 總之,無論是妙常與必正,還是鶯鶯與張生,他們的愛情必然與仕途緊密聯(lián)系。 長亭送別里,王實甫對崔鶯鶯心理活動的深刻剖析與張生飽受離愁煎熬的真實描摹烘托出重壓下不能自持的情感,營造出境界深遠、余韻無窮的氣氛。 在“追別”這一出中,妙常為了在潘郎進京赴試前見到最后一面,不顧一切地在秋江追趕。 其顫動著的愛情旋律感人至深、悲涼況味中蘊含的無限情思催人淚下。 最后,兩位男主人公科舉順利,掃清了先前戀愛的阻力,都以大團圓的喜劇結局收束。
三、主題精神
無論是崔鶯鶯還是陳妙常,二人的愛情觀與精神世界都是超越功利、逾越世俗的。 崔鶯鶯在結識張生之初,張生還是一個準備赴京科考、尚未中舉的普通書生。 在門當戶對的觀念極其盛行的年代,出身高門的相國之女不可能愿意嫁給一個一貧如洗、無所作為的窮書生。 但是在鶯鶯眼里,她所愛的男子極富才華、體貼備至,這便已足夠。 因此,在張生還未取得世俗功名之時,鶯鶯便把全身心都毫無保留地獻給了自己的至愛。 后來,在崔母棒打鴛鴦的情境下,張生只能赴京科舉。 而鶯鶯卻說“此一行得官不得官,疾早便回來”,可見她對于張生的愛絲毫沒有摻雜利害的考慮,而是相互傾慕的產(chǎn)物; “但得一個并頭蓮,煞強如狀元及第”,道出了鶯鶯所追求的愛情是純美專一、長長久久的,無關封建世家大族的利益。
《玉簪記》中,陳妙常在與潘必正喜結連理之前,也遇到過許多誘惑與考驗。 這一顆在道觀中寂寞的無處安放的心,并非遇到一個男子便可隨意托付。 長沙太守張于湖在赴任的途中路過女貞觀,在遇到妙常時感嘆“好一位仙姑”,并“以詞調(diào)之”。 然而,凡心躍動的妙常仍舊遵守清規(guī)、不予理睬。 在遇到四處獵艷的王公子時,她依舊不為所動。 但在遇到科舉落第、傷心失落的必正后,她絲毫不顧其潦倒的境況,而與這位失意士子投入愛河。 妙常拒絕了象征著權力與財富的張、王二人,卻與失意潦倒的潘必正相愛,這反映出她所追求的愛情超越世俗的權錢與理教,而歸于至美至純。 由此可見,鶯鶯與妙常的愛情觀超越了世俗的利益與禁錮,兩人所追求的都是純粹的真愛。
與此同時,鶯鶯與妙常都是沖破封建禮教道法的禁錮、追求自由戀愛與自我解放的勇敢者。 隨著新生的價值觀念、道德思想與習氣風尚不斷對舊有的社會秩序進行沖擊,先前所構建出的價值觀念逐漸減弱了感召與訓誡的教化功能,世人更有勇氣追求個性的解放、沖破封建禮教的束縛。 崔鶯鶯在結識張生之前,已經(jīng)與鄭尚書的長子鄭恒定下了婚約。 這是每一位出身名門望族的女子的宿命,她們沒有追求愛情的權利,只能被迫淪為家族政治聯(lián)姻的犧牲品。 然而,在遇到自己的意中人時,一位多年如一日恪守禮法的大家閨秀竟有著巨大的勇氣沖破家族劃定的牢圈,甚至將自己的身體與心靈無所保留地托付給一位“體制之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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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妙常在崔鶯鶯這一形象的基礎上,顯得更為大膽。 她不同于普通世俗的女子,而是身兼雙重身份的道姑。 她雖然有著自然的欲望與情感,但都礙于宗教禁欲主義的枷鎖無從釋放。 因此,在面對撩動心弦的潘必正時,她需要更大的勇氣與決心追求這份來之不易的愛情。 這份愛情,超越了世俗眼光、超越了封建禮法、超越了宗教信條。 總之,敢于追求自由戀愛的鶯鶯與妙常,都是女性意識覺醒的代表,是那個時代難能可貴的自覺者與清醒者。 在與宗教、禮教抗爭的過程中,她們沖破了森嚴戒律與封建思想的束縛,大膽熾烈地追求自主的戀愛與自我的解放,實現(xiàn)了美好的愛情理想。
參考文獻:
[1]李娟.元明戲曲轉(zhuǎn)換下的南北〈西廂記〉比較研究[D].青島:青島大學,2019.
[2]劉娟.高濂〈玉簪記〉研究[D].延吉:延邊大學,2019.
[3]張蕾.琴月詩——傳統(tǒng)溝通媒介在〈西廂記〉中的應用[J].語文學刊,2007,(S2):5-8.
作者:韓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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