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要:摘要:當文化成為一種集體記憶,故鄉(xiāng)化為一種文學印象時,遲子建用她的筆生動地記錄了關(guān)于鄂溫克民族的文化記憶,創(chuàng)造了一個充滿藝術(shù)魅力,極富神秘靈性的異域世界。 遲子建多年的小說創(chuàng)作,堅持鄉(xiāng)土本位,以溫情的筆觸,全方位立體地呈現(xiàn)了極地神奇秀麗的山
摘要:當文化成為一種集體記憶,故鄉(xiāng)化為一種文學印象時,遲子建用她的筆生動地記錄了關(guān)于鄂溫克民族的文化記憶,創(chuàng)造了一個充滿藝術(shù)魅力,極富神秘靈性的異域世界。 遲子建多年的小說創(chuàng)作,堅持鄉(xiāng)土本位,以溫情的筆觸,全方位立體地呈現(xiàn)了“極地”神奇秀麗的山川風貌與民族文化,表達著對故鄉(xiāng)文化的歸屬與認同。 本文以《額爾古納河右岸》為例,展開探索,試圖揭開黑土地文化的神秘面紗,尋找屬于遲子建的故鄉(xiāng)情愫,感受充滿靈性與異域氛圍的原始圖騰與民族文化。
關(guān)鍵詞:遲子建; 《額爾古納河右岸》; 民族文化
作為黑土地的忠誠守望者,遲子建執(zhí)著于書寫東北大地,深情而又專注地敘寫著記憶深處的故鄉(xiāng)。 三十多年來,她的目光并未逃離東北黑龍江地帶,始終以“極地之女”的身份深情地關(guān)注與記錄著這個給予她美好記憶的故土。 從《北極村童話》到《額爾古納河右岸》再到《候鳥的勇敢》,遲子建一直致力于展現(xiàn)黑龍江的另類風景、特殊群體、民族風土,在粗糙荒涼中寫出了溫度與厚度。 在她的筆下為讀者創(chuàng)造了一個嶄新的藝術(shù)世界,這是屬于東北漠河的神秘文化,是地域文明的集中展現(xiàn),是傳統(tǒng)文化在歷史變遷時留下的時代印痕,飽含作者深切依戀與感傷。
民族文化論文投稿刊物:《大連民族大學學報》是綜合性學術(shù)刊物,《大連民族大學學報》根據(jù)學校“立足東北,面向全國,服務(wù)于少數(shù)民族和民族地區(qū)及西部地區(qū)”的辦學定位,發(fā)揮學校民族學科的特色及理工為主的學科優(yōu)勢,堅持為少數(shù)民族、民族地區(qū)改革開放和現(xiàn)代化建設(shè)服務(wù)的辦刊宗旨,關(guān)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經(jīng)濟、政治、文化、科學技術(shù)、教育等相關(guān)問題。
遲子建以其細膩的筆觸,溫暖的情感,描繪了中國最北民族的風情畫卷,以現(xiàn)代文化視角進入原始土著文化,完成了對鄂溫克民族的溫情書寫,表現(xiàn)出的卻是一種哀而不傷的從容與淡定,隨遇而安的平和與超然,流淌出的是一種遼闊無邊、深邃幽遠的文化特征。 她的作品風格平實溫暖、神秘詩意,讀后總讓人心頭一熱,對那些傳統(tǒng)的民族文化心存眷戀。 2005年《額爾古納河右岸》初現(xiàn)大眾視野,就引起多方關(guān)注,文壇上一時好評如潮,遲子建也因此擷取第七屆茅盾文學獎。
作為一個漢籍作家,遲子建是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和眼光去介入和追憶這個具有悠久歷史的文化群體的,所以她的成功不僅在于作品本身的創(chuàng)作,更在于她以現(xiàn)代文明的視角闖入原生態(tài)文化,既是對傳統(tǒng)游牧文化的重新審視,又是對現(xiàn)代文明的理性反思,在一種復雜的情緒中,將那個民族真實地帶到世人面前。 關(guān)于《額爾古納河右岸》,牛玉秋曾說過,“遲子建懷著素有的真摯澄澈的心,進入鄂溫克族人的生活世界,以其溫情的抒情方式,詩意的講述了一個少數(shù)民族的頑強堅守和文化變遷”①。 作品以第一人稱視角展開敘述,通過一個年過九旬的鄂溫克最后一個酋長女人的回憶,講述了在現(xiàn)代文明沖擊下鄂溫克族近百年的歷史變遷。 一方面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這個民族的古老神秘,飽含深情; 另一方面在感嘆的同時,透露出現(xiàn)代文明對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與改變,發(fā)人深省。
作為一個山林民族,鄂溫克人勤勞善良,酷愛自由,他們世代生活于大小興安嶺的原始密林之中,敬奉天地自然,靠山林供養(yǎng),與馴鹿為伴,漂泊不定,四處為家,繁衍生息。 當現(xiàn)代文明的號角沖破了原始森林的沉寂,鄂溫克人也在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與時代變遷中思考尋覓,想要堅守一份屬于民族的印記卻又無法抗拒現(xiàn)代文明的影響。 在《額爾古納河右岸》中,這個極具民族風情的群體散發(fā)出的異域魅力令人著迷,尤其是這個民族的精神信念所發(fā)散出來的神秘文化色彩,更是撩撥著一顆顆好奇窺探的心,想要剝開面紗,一探究竟。 關(guān)于遲子建的創(chuàng)作,於可訓也曾給予中肯的評價,“遲子建的作品是‘泛神’‘泛靈’的,萬物有神或萬物有靈,可以看做是她的作品,尤其是她早期作品的一種主導的文化觀念,盡管這種文化觀念對于她本人來說未必自覺,但卻浸潤在她作品里的字里行間。 ”②敏銳的洞察力及對民族文化的觀照與客觀書寫,可以說是遲子建成功的關(guān)鍵。
一 “靈性”自然的神秘敬畏
東北是一片充滿靈性的土地,人與自然在這片土地上和諧發(fā)展,這個土地上誕生的文化深深地影響著生于這片土地的人們。 作為故鄉(xiāng),遲子建對“極地”充滿依戀與感恩,她的心始終與大自然緊密相連,息息相通。 對于家鄉(xiāng)大自然的熱愛,使得小說中的自然景象描寫具有了宜人的溫度與生命的色彩,在她筆下,大自然是充滿人性與靈性的,具有鮮活的靈魂與詩意的情趣。 她曾說過,“我相信動物與植物之間也有語言的交流,只不過人類從誕生之日生就的‘智慧’與這種充滿靈性的語言有著天然的隔膜,因而無法破譯。 ”③因而在她的作品中“自然”總是被冠以人的名字與情感,即使一片云、一只鳥、一條河、一座山,也是充滿人性與靈性的,而人與自然總是親密一體、和諧共棲。 “對于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中所有生命圣潔的敬畏,賦予萬物以神的地位,也作為生命中的共體,這就是鄂溫克樸素的生存哲學。 ”④
“通神”是遲子建小說中常見的書寫,她相信“萬物有靈”,賦予自然萬物以神奇靈性,信手拈來,毫不造作。 中篇小說《北極村童話》,作者以兒童的視角刻錄了自己的童年記憶,帶給大家的是一種與自然的親密接觸,感受到的是一種天然神秘而又充滿靈性的北極生活。 主人公六七歲的小女孩燈子遠離父母,在北極村中是孤寂的,因而她迷戀著各種野花植物,與自然中各種動物友好相處,對被禁錮的“傻子”狗充滿同情,似乎狗與她息息相通。 短篇小說《逝川》中,遲子建以自己的童年記憶展開遐想,作為一條河,“逝川”是平和溫暖而又神奇的,逝川里生產(chǎn)一種精靈叫“淚魚”,舉世罕見,在阿甲漁村,人與魚之間總是保持著某種神秘的和諧關(guān)系; 而《額爾古納河右岸》則是一部鄂溫克人生活的史詩,全方位、多層次地展示了鄂溫克族的民族文化,再現(xiàn)了鄂溫克人神秘豐富的認知世界,記錄了鄂溫克人的生活與情趣。 作為一支山林民族,不可否認,鄂溫克人親近自然,同時也敬畏自然。 對于萬物的認知具有一定的獨特性,尤其是對于山、水、火等自然事物抱有莫大的敬畏,并賦予它們一種強大的超自然力量,他們堅信冥冥之中是有神靈主宰這個世界,如山神恩賜他們飛禽走獸作為食物,因此對于自然他們是虔誠膜拜的。
“獵人行獵時看見刻有白那查山神的樹,不但要給他敬奉煙和酒,還要摘槍卸彈跪下磕頭,祈求山神保佑。 如果獵獲了野獸還要涂一些野獸身上的血和油在這神象上。 ”⑤依靠山林的供養(yǎng)鄂溫克人繁衍生息,因而書中到處充滿了這種對于自然萬物風雨雷電山水樹木敬畏的描寫,用以表達對于自然神力的崇拜。 在他們看來,所獲之食皆來自自然主宰力量的饋贈,他們的生存皆來自神靈的庇護,所以對于這些力量一方面充滿敬畏,另一方面在敬畏的同時,他們也樂于分享幸;虿恍医o這些自然之物,讓這些神靈共同見證或給予力量進行保佑,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自然事物也屬于他們的信仰之一,所以在感情上是既敬又愛,在行為上只能以頌揚和獻祭的方式祈求世代繁衍人丁興旺。
比起山和水的存在,火對這個民族的影響有著獨特的意義。 一年之中絕大部分時間處于天寒地凍的鄂溫克人,火給予他們的不僅是光明,還有溫暖,所以火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日常生活中,對于火也是格外珍惜的,對于火的崇拜完全融入鄂溫克人血液,沒有火的日子對他們來說是寒冷和黑暗的。 在《額爾古納河右岸》中,遲子建關(guān)于火的描寫隨處可見,深懷敬畏,“我們是很崇拜火神的,從我記事的時候起,營地的火就沒有熄滅過,搬遷的時候走在前面的白色公馴鹿馱載的是瑪魯神,其后跟著的馴鹿馱載的就是火種”⑥。 當然,火的神圣性還體現(xiàn)在鄂溫克族人世代對火的禁忌上,不管什么時候什么情境都得保護好火種,不能讓雨澆滅,更不能讓風吹熄。 “火中有神,所以我們不能往火里吐痰灑水,不能朝里面扔那些不干凈的東西”⑦。 火的存在是神圣的,對于鄂溫克人不只是符號意義,它的不可褻瀆性,比起山水這些自然神力來得更為猛烈,仿佛時刻停駐在鄂溫克這個群體的周圍,關(guān)注他們的一言一行,賜予他們溫暖與光明。
遲子建正是用她充滿溫度的細膩筆跡,在小說中編織著一幅幅美麗神奇的田園牧歌般的生態(tài)生存畫卷,在一次次的文學記憶中勾勒出了自己精神歸屬與靈魂棲息的故土情思。
二 動物圖騰的精神崇拜
鄂溫克族極寒而又殘酷的生存環(huán)境,游獵的生活方式,決定了他們的生存與動物之間的依賴關(guān)系。 在遲子建的眾多作品中,動物往往具有人的靈性,與人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神秘的關(guān)聯(lián),《布基蘭小站的臘八夜》的黑熊因為偷食身陷險境,感念老人的仁慈放了自己,后在老人腹痛暈倒時抱著老人奔跑三十里路救了老人; 同樣《偽滿洲國》第三章里有這樣一個故事,狐貍因為人的善意與寬宥,對人加以感恩與回報; 《額爾古納河右岸》中“我”阻止了丈夫?qū)λ穻寢尩墨C殺,而后自己等到了期盼三年的新生命,冥冥之中似乎水狗成全了“我”; 達西為保護三只馴鹿幼崽被野狼叼走一條腿,訓練獵鷹“奧木列”(鄂溫克語孫子),為自己復仇,在遭遇仇人的戰(zhàn)斗中,達西與狼同歸于盡,馴鹿報信,冥冥之中,某種神秘的力量拉近了人與動物的距離。 對于自然的崇拜,已形成墨守成規(guī)的文化信仰,同時對于不可抵抗、有著一定神秘感的野獸一方面心存感恩,另一方面也是一種精神崇拜既原始圖騰。
《額爾古納河右岸》中保留著鄂溫克的民族圖騰——熊與馴鹿。 關(guān)于黑熊他們有著一系列禁忌。 首先是敬畏,禁止殺熊。 萬不得已需要抵制黑熊的攻擊,在殺黑熊后,還要舉行隆重的風葬儀式。 其次,出于對黑熊的敬畏,因此在捕獵的時候也不能任意妄為,而是有著需要遵守的禁忌。 比如稱獵熊不稱打熊,而是“尼木古楞”,也就是做客。 熊死了,不說“死”而說成“睡”,似乎熊的靈魂得到了安寢。
除此之外,人與熊之間總是保持著非常奇特的關(guān)系,存在著這樣或那樣的因果關(guān)系,以某種特殊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 作品中作為第一敘述者“我”出生、幸福、不幸,似乎與熊之間保持著根深的淵源,“我”出生的同一天父親收獲了“圓潤的熊膽”,在這樣的境況下,作者將筆墨刻畫指向熊與“我”,仿佛熊的死亡便暗示著“我”的誕生,是熊的靈魂放在了“我”的身上,所以“我”便具有像熊一樣的膽量和氣魄。 那是一個滑稽的場面,但卻是它成全了“我”,所以熊也就是“我”人生的起點。 同樣熊的出現(xiàn),成全了“我”與拉吉達相遇,是“我”幸福的起點,也是熊殘忍地將“我”的第二位丈夫撕碎,成為“我”幸福的終點,造成了“我”人生的不幸與孤獨。
在鄂溫克人的觀念里,人與熊的關(guān)系是無法剪斷的,并且一定程度上人熊同體,熊是與自己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先祖。 顯然,鄂溫克人是將熊與人看作平等的地位,甚至有時熊的地位較之人更高,他們對于黑熊既有恐懼,更有敬仰。 一方面他們很介意在吃完熊肉后,將熊骨隨意亂扔,而且分食熊肉前必須舉行一個神圣的封藏儀式,另一方面,他們相信吃了熊肉,熊的靈魂會在人的身上得以延續(xù),因而吃了它,它的智慧,力量就會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 因為在他們的心理對熊滿懷敬畏,又深感恐懼,在恐懼與敬畏的矛盾交叉中衍生出愛恨交織的復雜情感,鄂溫克人講究骨頭中蘊含著不滅的魂靈,吃熊肉時對胸骨的禁忌與擺放,這是對靈魂的敬畏。 這樣的傳統(tǒng)部分可以追溯到史前文明,原始先民認為骨頭是再生的觀念,有生命的傳承之意,所以對于熊骨的禁忌,便有再生的含義。
當然,關(guān)于鄂溫克民族將熊作為他們民族的圖騰,原因應(yīng)該是多方面的,比如熊的生理特征與人的相似,熊的兇猛強悍,富于攻擊性的特點,滿足原始人對于理想力量的幻想等,都是促使這個部落將熊作為圖騰的原因。
除了熊與人之間的根深情緣,馴鹿對于鄂溫克人也是不可否定的存在,影響著鄂溫克人的生活與精神。 通過《額爾古納河右岸》可以看到一個以放養(yǎng)馴鹿和狩獵為主,常年游蕩在大興安嶺原始森林的鄂溫克民族,他們的生活離不開馴鹿,對待馴鹿就像親人一樣。 不僅如此,馴鹿也是十分具有靈性的動物,它們擁有人一樣的情感,在鄂溫克文化中動物與人可以相互替代彼此輪回。 列娜因生病生命垂危之時,尼都薩滿雖以跳神的方式挽救了列娜,但當時作為供品擺上祭壇的是一只白色小馴鹿。 妮浩在新薩滿繼任儀式上敬奉薩滿神靈的祭品,也是馴鹿的心、舌、肝、肺等。 可見,馴鹿在鄂溫克的世界是神圣而充滿靈性的。
三 民族文化的溫情關(guān)注
作為一個山林民族,鄂溫克的生活離不開故鄉(xiāng)的山川水木,靠著山川的滋養(yǎng)與饋贈,一代又一代鄂溫克人得以繁衍發(fā)展傳承。 這種獨特的生活方式無疑會使生活在現(xiàn)代都市的城市人感到新奇,但伴隨著獨特的生活誕生的獨特的民族文化更令人神往和著迷。 如神秘的薩滿文化,古老的風葬習俗,這些特有的民族文化與神秘的山林民族相結(jié)合,為這個本就獨特的群體又增添了些許神秘的異域風情。 所以為了更真切地感知這個民族神奇魅力,就不得不走進他們賴以生存的生活土壤,了解他們的民族風情與文化情思。
遲子建對于東北少數(shù)民族的關(guān)注,對于鄂溫克文化的深情描摹已經(jīng)深入骨髓,似乎成為自身的一部分。 雖然她是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闖入這個民族的,在現(xiàn)代城市文明與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碰撞中,遲子建心中的天平似乎有了傾斜,這種民族氣息民俗文化像一顆種子在遲子建的心里落地生根發(fā)芽成長,經(jīng)過長時間的積淀化作文字得以傾吐,也讓讀者親近了神秘厚重的黑土文化,感受不一樣的風土民俗。 遲子建相信萬物有靈,神靈又無處不在。 在人與神之間應(yīng)該存在這樣一位使者,將人的訴求進行傳達,將神的意志加以實施。 薩滿便應(yīng)運而生。 薩滿是原始氏族神秘文化的典型代表,是通往氏族精神世界的橋梁與紐帶。 遲子建對于極地生活的邊緣書寫中,薩滿是她塑造的重要人物形象之一。 遲子建的小說大致來說塑造了三位薩滿。 長篇小說《偽滿洲國》里一位神秘的老薩滿,沒有名姓,但他的出場自帶光環(huán),為了拯救一個生命垂危的小生命跳大神除歲,整個過程充滿神秘浪漫的氛圍。 《額爾古納河右岸》整部書最具神秘色彩的,莫過于作者對尼都、妮浩兩代薩滿的奇異舉動與無私奉獻的描寫,他們前仆后繼一往無前穿梭于人神之間,為了拯救蒼生不惜犧牲自我。 薩滿文化在此也得到了全方位系統(tǒng)的展現(xiàn)。
薩滿的誕生總是伴有瘋狂奇異的舉動,或者一些奇奇怪怪的語言。 《額爾古納河右岸》中尼都以薩滿的身份出現(xiàn)便伴隨著這樣奇異的舉動。 尼都在成為薩滿之前,與弟弟林克喜歡上同一個姑娘達瑪拉,在征詢姑娘的意見后祖父想出主意兄弟倆通過射箭決定終身,尼都失去了機會,在弟弟與心愛的姑娘成親的時刻,尼都詭異的舉動,令人唏噓。 小刀劃過手指鮮血直流,輕輕一吹,戛然而止,奇跡發(fā)生了,似乎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如果說尼都薩滿是老一輩薩滿,那么妮浩就是新一代薩滿,她的出現(xiàn)也充滿了傳奇性。 在成為薩滿之前妮浩的行為同尼都一樣充滿怪異,神靈似乎對她格外偏愛,天降神力,嬌小的妮浩像一道閃電,跑步速度超越了烏力楞中奔跑最快的人。 其實不論是尼都薩滿還是妮浩,他們身上表現(xiàn)出的詭異氣息與壓迫力量,極具吸引力又令人不寒而栗,這就是薩滿的力量。 比如書中描繪尼都薩滿為列娜治病招魂的場面,尼都薩滿的一跳神奇般地喚醒了深受病魔侵襲的人,列娜突然變得鮮活起來,誰都解釋不清,這就是薩滿的神奇。
在薩滿文化中,最富神秘氛圍與浪漫氣息的莫過于新薩滿的繼任儀式,得到正式認可后,方能成為這個氏族正式的薩滿。 作為新一任薩滿,妮浩是天選之人。 尼都薩滿離世第三年,妮浩的一系列奇怪行為帶來了這個氏族新的薩滿。 在《額爾古納河右岸》中無論是尼都還是妮浩,他們的繼任都需由其他氏族請來的老薩滿來主持出道儀式,教授跳神。 為了突顯儀式,表現(xiàn)莊嚴肅穆的氛圍,作者首先描繪了獨具特色的原始民族文化。 在場面的布置上以自然為上,森林文化得以凸顯,大樹、祭品、木質(zhì)的太陽、月亮,場面的布置氣息詭異,每個人的心臟都在劇烈運動著,仿佛下一秒神靈便會降臨在這片土地上。 繼任儀式的重頭戲是跳神,同樣是在緊張的氛圍中激烈地進行著。 妮浩披掛著經(jīng)過改造的尼都薩滿的布滿自然色彩與木骨造型的神衣,跟著杰拉薩滿從正午一直跳到天黑。 在這個儀式里,從場面的布置到妮浩跳大神成為真正的薩滿,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句咒語,都將這個氏族新薩滿的誕生過程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出來,既充滿神秘色彩亦富有浪漫氣息。
薩滿作為整個氏族離神最近的人,她的使命就是窺探神意,然后盡最大的力量保護氏族安危,其中最重要的途徑便是跳神,仿佛在跳神的過程中能夠與神進行談話或談判,進行交換達成共識,以此來保護氏族人民的生命。 對于氏族人民來說薩滿就是他們的保護神,治病招魂是薩滿最經(jīng)常的活動,超度亡靈是又一職責; 對于薩滿本人來說成為薩滿也許就是不幸的開端,他們的使命促使他們只能“舍小家,為大家”,因為在他們的身上承載著整個氏族的希望。 尼都薩滿是這樣,妮浩薩滿更是如此。 如果說《偽滿洲國》里的老薩滿是充滿神性的化身,那么尼都和妮浩兩位薩滿身上更多了人性。 因為在作品中他們對氏族的護佑,對烏力楞族人的護佑,失去了輕松駕馭的本領(lǐng),更重要地體現(xiàn)出一種得失效應(yīng)。 要想得到一樣東西,須得有等價值的東西作為交換,拯救一個生命,必須用另一個生命去替代。 其實,作為薩滿他們身上也充滿著矛盾與無奈。 當妮浩成為天選的新一代薩滿時,她也曾惆悵過,但她無法拒絕,只能伸開雙臂以更加博大的胸懷接受上天賦予自己的使命。 毫無疑問,作為薩滿,妮浩是神秘的,亦是平凡的。 她的身上更多體現(xiàn)的是一種人性,神性在慢慢消散,在面對一次次的抉擇時,她是矛盾甚至痛苦的,這種矛盾痛苦是人性的真實體現(xiàn),但是作為薩滿,守護族人的幸福與安康也是她的責任,在“小我”與“大我”的相互對立中,她無奈地選擇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用自己的悲傷和孩子的生命挽救族人的生命與幸福,在悲傷與痛苦中負重前行。 表面看來跳神充滿了無盡的神秘,實際上薩滿每一次的跳神都是一個未知的概念,因為迎接他們的也許是喜也許是悲,但多數(shù)時候都是對于生命的挽歌。
薩滿文化在這部小說中蘊含的內(nèi)容不止如此,作為一種文化形態(tài),它滲透于鄂溫克民族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雖然這個氏族最后一位薩滿妮浩在普度眾生中走向終結(jié),但是神秘的薩滿文化對于整個民族的影響卻不絕于此,其展現(xiàn)的價值意義仍是無法取代的。
相對于薩滿文化,遲子建并不回避死亡,她相信死亡是人生的另一種延續(xù),死亡是肉體的毀滅到靈魂的永生的必經(jīng)之路,也是薩滿文化“萬物有靈”的另一種體現(xiàn)。 原始的鄂溫克人選擇風葬的形式為死者尋求靈魂的擺渡。 自然山川哺育了鄂溫克人的肉體,死后也要用肉體回饋自然,讓自然的風超度靈魂。 但是鄂溫克夭折的孩子是不能進行風葬的,因為孩子是沒有完整的靈魂的,所以妮浩的孩子死后只能被裝在白布口袋里扔在向陽的山坡上。
《額爾古納河右岸》展示的薩滿文化、獨特信仰和風土民俗等富有生活氣息和民族意蘊的生活史、民俗史,隨著現(xiàn)代城市文明的介入,開始受到影響并發(fā)生變化。 遲子建對此深有感觸,她說道:“我之所以選擇了這個題材,是因為我熟悉這個民族的一切。 在我目睹的事實中,我深切地感受到,在全球化的進程中,某些文化和原始的東西在喪失,一些有味道的東西被人以文明的名義扼殺掉。 ”⑧一個民族不能沒有靈魂,不能沒有文化,文化的遺失,注定民族的沒落。 作為一個生活在山林深處的民族,古老的故事和神奇的傳說為鄂溫克披上了神秘的外衣,令人心神向往,但是熱情的人民、燦爛的文化才是鄂溫克文化的真正內(nèi)核,值得深思與探究。
注釋:
①遲子建:《遲子建〈額爾古納河右岸〉》,《美文·上半月》2008年第12期。
②於可訓:《主持人的話》,《小說評論》2002年第2期。
③遲子建:《假如魚也生有翅膀》,《山花》2001年第1期。
、芴锬:《筆尖上的天使棲居——以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右岸〉為例》,《當代文壇》2015年第6期。
、茛蔻哌t子建:《額爾古納河右岸》,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42頁,第29頁,第30頁。
、嗤蹀鞭薄⑦t子建:《為生命的感受去寫作——遲子建訪談錄》,《作品》2007年第8期。
作者:臧小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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